連鏡

惟泉绀碧,沈沈如故

非正常的结课感言-桃观已非前度树,藁街长是最高楼。

今天考完经济思想史,也没什么好多说的,我这个不爱思考的人考这么可非常捉急,日常痛恨此课,考完仰天长笑哈哈哈

不过这节课带给我的绝非凯恩斯什么的,而是每周三晚上去清华学堂上课的时候,都会经过一楼一大排大师的照片。

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大张旗鼓的show time,不过鉴于学堂的特殊地位也就随意了(我不会吐槽正常的六教也全都是一个个画像orz),只是,每当我经过陈寅恪先生的照片时,总会有种特殊的感觉。

长脸、高颧骨,斯文的模样总让我想起一个高中同学,陈寅恪的曾外孙女。起初也不知道她是谁,只是班里传言她家住在浦东陆家嘴的小洋房里,母亲不用上班,生活优渥,后来听她前后的人说她上课从不听讲,总是把手机垫在书下看美剧or原版英文小说or外文网站。可高一几次考试下来,她的成绩总是在让人嫉妒又让人不怎么关注的位置——班级四五六名的样子,又后来知道她刚进学校就被老师特招进了英语辩论队(一个大佬云集,普通人只能望洋兴叹的地方),多少对这个姑娘有些敬而远之。加之其夸张的笑容、极其流利的英语口语,在我们这种自诩海上精英,内质衡水的高中来说,还是有些格格不入。

其实,我和她还有些交集。当时我的学号14,她的学号15,是呀,我俩同姓。印象特别深的是,一次体育课练单杠,我和她前后排队,略加寒暄就聊起来,我说我的家乡有很多,而她的眼睛透过厚重的黑框眼睛笑的眯起来,随意地趴在一个单杠上歪着头说,我算广东人吧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对这个画面印象非常清晰,甚至能完整地回忆起她笑的慢动作,因为当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高高的颧骨上,心里想,真是一个特别的姑娘。

得知她是陈寅恪的外孙女是在高二下学期,当时她虽然名义上还是我的同班同学,但已经不怎么来上课了,听她室友说,似乎是节食导致的胃病。她很瘦,大腿估计没我的上臂粗(暴露体重了),起初是为了好看,后来成了摆脱不了的习惯,然后就是休学治病。可是,也没完全脱离学校,偶尔回校还是会考试的。这就牵扯到另一段隐秘的心事,其实我从来不承认有人语文成绩比我好,(幸好高考的flag保住了),但是对于她,我隐隐有一种不安艳羡不屑的混杂感。说白了就是,能在脱学的情况下,超过我的语文成绩。我甚至有想过,她如果完全不来上课就好了,她的存在让我觉得有一种在语文考试上的无力感。

有一次下午自习(仍旧记得很清楚,下午四点的阳光把龙门楼照的很敞亮很洁净),当时刚上完杨绛的《老王》,大家一边做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。张的室友突然故作神秘的说:“xxx才不屑杨绛的水平”,班级一个男生估计挺喜欢杨绛的,就顶了一句嘴,结果那个女生说:“人家曾外祖父是陈寅恪,怎么就不能瞧不上钱钟书杨绛了”我一听,很震惊,又和她细细地盘问了一下,确认她是陈三个女儿其中一个的外孙女。之前很多奇怪的特点突然明了,博闻强记的能力,对于语文和英语异于常人的天赋,不怎么学习就能考的好的(高智商),还有那一句“我算广东人吧”,这一切竟重叠出一个我极其尊崇的影子。

回家之后上网去找陈寅恪的照片,当跳出来的一刹那,我就完全相信那个女生的话。同样的高颧骨、同样淡漠斯文的表情(不同的是她笑起来还挺欧美的)、同样深邃的眼神,有一刻有一种非常难言的失落感。人家的家学渊源,考过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?但是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,这算是,祖业留下来最后的恩赐吗?当跨过这一代,还能有多少东西留存。我曾经买过的《魏晋讲演稿》、《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》、《唐代政治史述论稿》、《元白诗笺证稿》,书费会到她家吗?

其实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挺多,懒得写了。总之,目前为止,她也是我唯独接触过的名人后代,并且以实证告诉我家学渊源、智商传递的重要性。只是后来听说她去美国了,所有的疑问感慨至此作罢。

直到这个学期,每次经过陈寅恪先生的照片时,总忍不住浅笑一下。曾经只是觉得陈先生的名气大,囫囵吞枣买回来读,竖排繁体读起来真是累人,再加上后来兴趣点歪到明初(现已跳坑)和拿战,也没认真回味过。直到最近读了一些相关文章,才发觉自己以前看的确实太浅太浅,所幸留下的一些记忆还可以重新组成认识。就像我对她的了解,也是在各种细节拼装之后得来的。——我衷心希望有一天能看懂陈先生的隐秘心史。

悲剧意识吗,真正高明的史学无时无刻不在预言,只不过常人熟视无睹罢了。岁月流转吗,就算当时再煊赫再鼎盛的家族,也终有繁华落尽之时。依我看,x清这个搞笑国学院就不要再开了,不要再酿造一出滑稽戏剧,除了映衬悲剧的崇高伟大,毫无作用。

对于学历史的人来说,讲希望或许是很奢侈的。不过对于我这种不爱思考、只爱做题,眼皮子浅到只关心眼前利益的人来说,或许还有一点希望。这种希望杂糅在每次踏过学堂吱吱嘎嘎的地板时碾碎的声响里,对悲剧报以微笑与怀念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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